本報評論員
作為碳排放大戶，減碳既是鋼鐵行業義不容辭的時代使命，也是責無旁貸的時代責任。一直以來，我們苦于減碳所要付出的高成本。這種壓力不僅來自于作為生產者自身轉型發展的需要，還來自于消費者“喜聞樂見卻不肯買賬”的現狀。如何將壓力轉為動力？ESG這種新的投資理念給我們提供了全新的視角——通過互相咬合的作用機制，來重塑整個社會發展、經濟協作、金融系統運行的邏輯。這啟示我們，應以全產業鏈、全生命周期視角，定位鋼鐵的低碳可持續發展，而能否實現全產業鏈真正有效率的低碳運行正是國家實現“雙碳”目標，社會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的核心關鍵所在。那么，碳排放責任是否應該由全產業鏈共擔？鋼鐵行業該為哪部分碳排放買單？低碳時代，除了“埋頭減碳”，鋼鐵行業還能發揮出哪些建設性作用？這些問題都需要我們認真思考并給出回答。
碳排放責任該不該由全產業鏈共擔？
實際上，碳責任共擔問題已受到全球關注并引發探討。目前的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UNFCCC）是以“生產者責任”（生產國應當對其行政范圍內生產產品和提供服務所產生的所有碳排放承擔責任）對一國的溫室氣體排放總量及減排責任進行測度的，由出口貿易引起的排放由生產國負責。但許多學者認為，在全球化背景下，生產國責任原則將誘使發達國家通過產業轉移或擴大進口的方式減少本國的排放責任，導致“碳泄漏”。由此，他們主張“消費者責任”（從碳排放的最終驅動者方面認定碳排放責任。消費碳排放量等于生產碳排放量與進口排放量之和減去出口碳排放量）制度，即隱含碳排放由消費者承擔，以此引導對環境友好的消費方式。但“消費者責任”制度也引來大量爭議，其反對者主要認為擁有貿易順差的國家因為凈出口而獲得了巨大的經濟利益，所以也應當為相應產品中隱含的溫室氣體排放減排負責。由此，越來越多的學者和研究機構開始支持“共擔責任”原則，即碳排放責任由全產業鏈上的生產者和消費者共同承擔。
針對我國現狀，有專家指出，長期以來，我國在應對氣候變化、減少碳排放的相關法治理念和制度措施方面，主要以生產者為中心，關注生產經營活動中的碳排放問題，呈現出責任配置失衡問題，即過于強化生產者責任，過于依賴政府責任，過于虛化社會主體責任和過于淡化消費者責任，而忽視在消費活動中產生的碳排放。這同樣會帶來潛在的區域間“碳泄漏”，并給整個產業鏈的安全和韌性發展帶來隱患。
同理，我們從生產者和消費者的共擔責任視角出發，“雙碳”目標的實現，需要全社會每一個個體的努力，背后的邏輯是每個人、每家企業、每個行業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那么，如果僅考慮生產者責任，不僅企業面臨極大的生存壓力，而且可能會帶來區域間的碳轉移甚至“碳泄漏”。如果僅考慮消費者責任，則會帶來消費端動力不足的問題，且生產者并不會主動減少碳排放。因此，從后果看，由生產者、消費者共擔碳責任是實現“雙碳”更為有效率的解決方案。
鋼鐵行業該為哪部分碳排放買單？
同樣從生產者和消費者“共擔責任”出發來看，鋼鐵行業的碳排放主要來自作為生產者的排放，同時也應負有消費者責任。那么，作為生產者，我們應該為自身的行為負責，比如為是否采用了清潔的技術去生產而負責任；作為消費者，我們還應為在采購上游行業原材料時是否選用了更清潔的原材料而負責。且進一步從產品全生命周期來看，鋼鐵下游行業如建筑、汽車、機械行業也應為其是否選用了更清潔的鋼鐵產品而負責。最終，整條產業鏈上的碳減排責任由產業鏈所有相關生產者和消費者共同承擔。這樣，消費端的購買行為將直接形成對中上游企業行為的刺激和激勵，若其有強烈的購買使用清潔技術生產的產品的意愿，無疑將有利于推動整條產業鏈形成減碳的良性循環。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綠色循環低碳發展，是當今時代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方向，是最有前途的發展領域，我國在這方面的潛力相當大，可以形成很多新的經濟增長點。經濟發展應遵循規律。而體制機制決定著發展的運行軌道和基本規則，牽一發而動全身，帶有一定的約束力和強制力。因此，只有建立形成全產業鏈真正有效率的責任機制，才能充分激發低碳經濟潛能，真正形成高質量的新的經濟增長點。令人欣喜的是，近年來，隨著公眾對“雙碳”的理解不斷加深，低碳生活理念得以真正樹立，公眾開始自覺自愿節約用能、選擇低碳消費，這為整個機制的形成奠定了重要基礎。基于此，建立形成一個真正有效率的共擔機制，能夠激勵全產業鏈上的所有相關主體自發行動去實現低碳發展，既符合國家戰略，又具有現實基礎。
促進這種機制形成，從頂層設計上就應有所考量。比如，將以往傳統的產業政策升級為能夠協調產業鏈條上企業之間的合作關系、保障產業鏈條穩定可控的產業鏈政策。具體到有關碳的政策上，建議國家有關部門在制定整體減排目標時，特別是在分拆指標到各個地區、各個行業時，以鼓勵“為自己行為負責”為原則；分拆到各個地區時，將消費者責任納入考慮范疇；分拆到具體行業時，考慮行業在整個產業鏈中的位置和貢獻。
同時，在行業層面，也應突出“勇于承擔自己應付的責任”的導向，以促進行業高質量發展。例如，在碳配額的分配方面，對本就很清潔的企業與不清潔的企業應有區別對待，對不清潔的企業有“懲罰”，對清潔的企業有“獎勵”，在雙管齊下的基礎上，注重強化對企業自發減碳行為的激勵。只有形成這樣一種企業主體自發去做減碳的機制，整個體系才能良性循環運轉。
除了“埋頭減碳”，我們還能發揮出哪些建設性作用？
實現“雙碳”目標，不是別人讓我們做，而是我們自己必須要做。從鋼鐵行業自身角度看，當前，行業的關注點正在從碳總量向碳強度、碳效率轉變。這一步要開展的具體工作，關系到未來如何做好碳配額、碳責任分擔，是事關每家企業發展的關鍵。企業要清醒地看到這樣的趨勢變化，從現在開始就要有所準備，一方面，對待碳責任應像對待安全生產一樣，將自發減碳理念入腦入心，強化自發減碳行為；另一方面，應加快發展低碳技術，為取得實實在在的減碳成果奠定基礎。
從產業鏈角度看，鋼鐵行業在新時代也必將有新作為。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實現“雙碳”目標是一場廣泛而深刻的變革，不是輕輕松松就能實現的。我們要提高戰略思維能力，把系統觀念貫穿“雙碳”工作全過程。2021年以來，國家“1+N”“雙碳”目標政策體系逐步完善，其中重點實施的能源綠色低碳轉型行動、節能降碳增效行動、工業領域碳達峰行動、城鄉建設碳達峰行動、交通運輸綠色低碳行動、循環經濟助力降碳行動、綠色低碳科技創新行動、碳匯能力鞏固提升行動、綠色低碳全民行動、各地區梯次有序碳達峰行動等“碳達峰十大行動”，從空間格局、產業結構、生產方式、生活方式，統籌污染治理、生態保護、應對氣候變化，促進生態環境持續改善，將碳達峰貫穿于經濟社會發展全過程和各方面。這正體現了“雙碳”工作系統謀劃和總體部署的思路。
而踐行系統觀念，圍繞著“碳鏈”重塑自身價值、打造上下游共贏的價值鏈，中國鋼鐵還應在促進新機制的形成方面做出新的更大貢獻。
作為中游行業，鋼鐵行業有義務將自發減碳、共擔責任促產業鏈低碳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向上下游行業傳遞。一方面，我們要主動作為、主動發聲。我們與上下游行業處于同一個鏈條之上，是利益共同體，不能割裂開看問題，可以在具體貿易過程中，將自發減碳理念向上下游行業傳遞，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力爭達成自發減碳、共擔責任的共識。另一方面，我們要與上下游行業一道，形成現實的解決方案。比如建立低碳發展基金，推動各方在低碳方面實現共擔責任、同做貢獻、共促發展的互利共贏新局面。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實現全產業鏈的低碳可持續發展。
《中國冶金報》（2023年06月15日 02版二版）
